他是我们这个城市多知道的“鹰名天下”的花鸟画家。他是我们这个城市美术圈里为文而信的人。他是我们这个城市官办美术机构的主席。
十余年来的印象,其实是个惯穿着长大衣、富态面容、曲发背后、步伐稳健、欲言先笑、不急不缓、必是从容、斯文尔雅的中年男人。是个画鹰、画鸡、画花鸟、学过西画、偶为书法的艺术传播者。看了多少官方的、非官方的对他的评价,溢美者众。画家既重视学问情操之修养,又重视技法之训练,修养既厚,学问渊博,人品必高。技法娴熟,形式优美,陶冶情操,画品亦为上乘。既能得其真,又可复其善,亦自然尽其美。真、善、美三者兼得者,人品画品皆臻化境,他努力做这样的人。
其实算来,河南本土大写意画家不多,像薛文信先生的绘画题材内容以传统为主,风格以大笔泼墨之法,造型拙朴,是所谓借物抒发自己的情思和襟怀,作品大气脱俗,那一只只雄雄独立、卓然不群、展翅高翔的巨禽寓寄着他心中所追求的高远的艺术境界。先前知道他从油画创作开始,后入国画,再写书法,算是底子厚实的院派风范。
我曾在他的工作室看到一沓沓他画的鹰。在北方汉子特有的那种宽广大气的心里,苍鹰飞旋于心灵的执着之上。他在一张白纸上泼墨挥毫,窗外的风扬起他的头发,鼓动着衣襟,他展开那面墨迹未干的鹰,雄鹰起伏振翅,直欲破空而上。阳光照进工作室的地上,也照在画面上。一瞬间,我忽然感觉到一种热血涌动,似一种沉淀已久的力量的猛烈爆发:天空、阳光、古松、长风、苍鹰,同风起,九万里。那不止一次见他画鹰,一次又一次为之震撼。
无论在何种情况下,当人们看到鹰时,都会由衷地发出感叹。它那威武的形象,犀利的目光,雄猛的搏击能力,在人们的心目中,已成为战无不胜的英雄的象征。我国早在春秋战国时代,已有崇尚鹰的风气,一直到现在,描绘鹰的画家代代相传,鹰成为中国传统花鸟画的一个重要题材。他画的鹰也是向前辈学习,但他又有发展和创新,利用笔墨和生宣纸的特性,表现鹰的形神,形成了个人鹰的风格面貌。喻鹰的凌云之志于阳,欲搏之势为阴,雄威之势如刚,矜持之态似柔,集鹰的阳、阴、刚、柔于一身。鹰栖息山海之隅,搏击天地之间,无往而不胜。近代美术史杰出的水墨鹰画家有潘天寿和李苦禅。潘天寿以指掌当笔,在宣纸上画鹰,创作出强悍、霸气,令人震撼的指墨鹰。李苦禅则构成“泼墨成形,落笔见奇”的雄强、豪放的水墨鹰。薛文信先生上追秦汉唐宋、林良八大、老缶齐璜,精研天寿苦禅,以高瞻远瞩为主题,创作了一批笔墨精妙、气势磅礴的雄鹰图。作品章法严谨,笔墨酣畅,自然生动,毫无造作之感;作品风格厚重博大,极具张力,堂然之气,扑面而至。既具深厚传统功底又有鲜明时代个性。他的泼墨大写意雄鹰技艺娴熟、耳目一新,他将展翅翱翔的雄鹰置于锦绣河山、苍松翠柏大自然之中,与自然融为一体,气势磅礴、生机盎然。一鹰击开千层雾,众鸟飞出万里云;一意图南海,万难不回头;英雄浩气传千古,腾飞环宇九云霄。
也曾在他的工作室看到一沓沓他画的鸡,或斗志昂扬、或低首寻觅、或温情款款、或趣妙横生,雄鸡首唱,唤起人间,最能动人心魄。韵味生自动静之间,活而不呆,便要有夸张、有衬托、有对比、有淡化,这亦是视觉艺术自身的要求,艺术形象因此高于生活。对画画而言,天人合一不是玄谈,画鸡可能就是达到天人合一艺术境界的中介,他真是这样画鸡的歌者。
还曾在他的工作室看到一沓沓他写的书法,字迹简约、浑厚、拙朴、大气,字得画法,画常写来,笔墨交融,相得益彰。真草隶篆常能为之,书法之气象能显写意之神,写意之神多源书写从容。
画鹰画鸡画花鸟写书法,他的书画都不离生活,也不离感情,艺术是感情的艺术。庄子话云:“真者,精诚之至也,不精不诚,不能动人。”生活是丰富的、美的。当一个人要靠自己的作品来批准自己的一生,来寻求心灵上的“绝对”自由的时候,他在思想上就变得极为苛求。艺术家这样苛求之后的所有努力,所有创造,对于真正的观者来说,会有所感觉,尽管不同的人感觉不同,感受到的强烈程度也不尽一样,但都会感觉到一种共同的东西,那就是这种苛求和努力已经慢慢逼近生命的本真。文信先生的作品就感到了一种生命的激荡。这种激荡来自于其对艺术的虔诚,对艺术的独特感悟,对艺术的深刻思考。如果从具体的作品谈起,他会用激烈来表现激情,用豪爽来表现豪放,用平淡来表现虚净,用简单来表现简约。他在寻求的过程中,付出了很多,走得很累,有时也被困惑包围,与孤独寂寞共栖,走来走去,在这样反反复复的对人与艺的痛苦并快乐着的锤炼与洗礼中,其作品就呈现出更多的激荡,更多的苍茫,更多的生命体验的印迹,使艺术与岁月交融心中。
一个自甘寂寞的李苦禅、潘天寿等绘画大师的追随者,一个以痛快淋漓黑白分明点缀缤纷的大写意画者,一个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己任的良师,一个善于付出集思广益为同行人搭桥修路乐此不疲的人。薛同“学”同“雪”同“血”,又应了他的姓氏,为文而信,又应了他的名字。一次和他小坐,酒三巡菜五味后,讲到他惦记着父亲的家教帮助,惦记着启蒙老师朱贵修、高奎印的引导,说道深情处,再三重复,父亲与蒙师,几个常在心头的人,念念不忘。言语皆发乎本心,知道感恩,心胸宽敞、随心所意、日子过得舒坦。该是我等努力寻找的遂愿的方向,好生羡慕着他。
我写了此文像饮了数杯的白酒,心肠跟着热起来,对他的赞美与评述都像酒香一样弥散开来。我的搜索引擎浏览了对他的记忆,还是找不到一句最为恰当的话来概括文信先生。此刻,还是想到他那惯穿着长大衣、富态面容、曲发背后、步伐稳健、欲言先笑、不急不缓、必是从容、斯文尔雅的样子,他执着于艺,不知倦怠,以严谨的传统的执著的大步前行。
他说,他继续,画他的画。(苏献康)